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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路行者 | 一生所爱都付予的“茶叶老兵”

来源:红网 作者: 编辑:韩先敏 2019-05-14 10:07:44
时刻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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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兰州,见了一些早年间就开始从事安化黑茶的老前辈。因为他们的存在让我相信,兰州茶事不仅仅是一段历史,而是真实存在的现实,就在眼下,在那些他们亲身经历又相去不远记忆里。

兰州市里有好几个茶城,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茶叶品牌进驻在里面。装潢华丽,在不那么热闹的人群里,家家户户也都有各自的生存之道。传统茶叶实体店的铺面看久了就会发现一些窍诀,这个人究竟做了多久的茶,会暴露在那些无形的细节里。尽管城市里的那些茶城让我们看上去困难重重,但那是很多做了大半辈子茶叶的老商家所在地。他们带着一个时代的烙印,陪伴了一代人的记忆,驻守在自己熟悉的岗哨上,成为一个城市里无数老茶客信任的,共鸣点最多的生活方式社群维系者。

甘肃省博物馆-张骞出使西域。

他们像一个产业的“老兵”,日渐花白的头发里,沉淀了用过去几十年光阴换来的经验。他们也曾苦口婆心的向年轻人讲述那些具有启发意义的往事,无意标榜什么,完全就是出于一个长辈的善意,觉得你人不错所以分享给你。我们曾经不知道在无意之间对这种善意拒绝了多少次。一个产业,但凡是面对一些重大的,需要历史性才能解决的问题时,就需要不断地从“老兵”那里汲取营养。他们像我们安放在产业末梢的传感器,他们的运转将给我们反馈很多真实的信息,“老兵”没有离开,他们把魂永远留在了自己的战地。

甘肃黄土地上。

这些年,我们其实也可以做这样一种复盘。我们从互联网,从创投行学得了一些光鲜的词汇,从互联网+到新零售,从B2C到B2B,从开发新式产品到产业互联网,那些绕过去绕过来的理论在我们的工作计划和年终报告里熠熠生辉。但回过头来看看我们的财务报表呢?这些新词究竟创造了多大的营收,构建了一个什么样的基础设施呢?几年下来,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我们大多数人是靠“老兵”创造的价值生存着。他们沉默是金,默默地站在我们的身后,他们信奉勤劳,他们尊重市场,他们对产品有敏锐的判断和坚持与主张。我们站在舞台意气风发,我们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我们列举着其他行业如何通过新思维,设计新模式,使用新工具创造了财富传奇的故事。我们不知道“老兵”们财富积累的历程,那也许是他们大半生的积蓄,为了我们一个很不成熟的想法,他们依然拿出了“老兵”冲锋的勇气,而我们却缺乏应有的担当。

在兰州,听一个“老兵”聊起自己的往事,我的触动很大。

西北乡村的窑洞。

他是一个湖南人,老婆是西北人,夫妻俩做了很多年的茶,属于茶叶零售终端的“老兵”。他们女儿回忆自己上学那会儿,一到了春茶季,父母都忙得没时间管她,自己时常在茶堆子旁边困得不行就直接睡着了。早年间她对茶没有好感,因为她内心里觉得,父母就是因为做茶而疏于对她的培养与照料。但后来她发现,有些培养并不需要那么刻意。父亲因为做茶而涵养出来的那种儒雅风范,从老客户的那些长辈口中发出啧啧称赞。在大家的眼里,没有把自己的父亲当做商人,而是朋友,甚至引为知己。这其实是很多“茶叶老兵”最后收获的一笔意外的人生财富。

早年间,他们做的是散茶,以绿茶为主。绿茶的周转很快,一家人的小日子通过茶叶过得很滋润。但后来,他的父亲在无意中接触到了黑茶,这个来自家乡的产品激活了父亲在茶上的理想,是父亲的执拗让全家人被迫接受了要向黑茶转型。学习黑茶文化知识,准备资金囤货,在销售绿茶的时候也不忘时刻向客人推广黑茶。

兰州是自古以来的边销茶重地。

说起黑茶这个产品,在兰州老百姓心中并不陌生,因为大家煮奶茶用的砖茶就是黑茶。但进入城市清饮的黑茶又不完全等同于那些煮奶茶的砖茶。面对大西北推广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区分煮奶茶的砖茶与他们自己销售的黑茶。那时候安化黑茶的整个产业才开始起步,我们很难想象他们是如何把这些拗口的理论条分缕析的给消费者讲明白了的。在他们一家人的记忆里,有一段非常精彩的小插曲,就是十年前,刚开始尝试经营黑茶的时候在报纸上登了一个有关黑茶的小豆腐块广告。那一天,留下的那个电话号码被打成了热线。很多人来电询问,什么是黑茶?泡出来的茶汤是黑色的吗?

俯瞰兰州城。

所以,有不少做安化黑茶的人对西北市场存在误解,认为黑茶在西北市场具有接受上的先天优势。不过这位黑茶“老兵”用了个非常精妙的比喻来形容。他说:“你们的市场,是一张空白的宣纸,可以画美丽的蓝图;我的市场,是一张印满了小字的报纸,要画好看还是有点难度。”在与他的聊天过程中,颠覆了很多我的固有认知。他说:“安化黑茶在西北市场的发展瓶颈就是边销茶。”边销茶是国家政策性产品,财政的支持将价格压得很低。但边销茶的原料等级肯定是没办法和现在内地清饮市场的黑茶相提并论。粗老的原料用牛皮纸一包,在基层供销社和小卖部的货架上,供老百姓日常煮奶茶用。很多人听闻了安化黑茶的诸多好,一看这些货架上的茶不也是黑茶嘛,于是买来冲泡。这类茶按照奶茶的方式烹煮出来是很好喝的,但是直接冲泡或者煮饮,那种粗老味与浓强的苦涩感给人带来了一种非常差的第一印象。边销茶与安化黑茶在逻辑上的失序,给消费者带来了不小的困惑。

丝路泥塑。

他是最早强调要把边销茶和安化黑茶进行切割的人。但这个手术做起来有点大,从生产厂家到供销社乃至主管边销茶的民族委员会。一个茶城的“老兵”,根本无法撼动这个存在已久的庞大体系,所以他也仅仅是凭自己的经验提了一些个人看法。突然想到华为的那句名言:“让听得见炮声的人来决策”,我相信老兵的判断,但没有人给他授权去决策。

在离开的时候,我说:“也许只需要在所有边销茶的包装上醒目的写上一句温馨提示:‘奶茶配料,不适宜直接泡饮’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他觉得这个提法很不错,但其实我也只是随口说一说,这个事情可重可轻。民族同胞的感情,是很多人的盾牌,但我相信,边区民众永远也不会恶意地拒绝任何好的改变。随着经济发展,和日益富裕的边区老百姓,他们对自己日常煮奶茶的砖茶没有太多的认知,所以才会出现十年前那次登报引起的热切关注。以高热量高脂肪为主食的西北民众依然需要有消油解腻的产品来平衡自己的膳食营养。

传统边民的奶茶是餐桌上的语法,休闲式的茶饮,安化黑茶与其它茶类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和“老兵”聊过去会聊得心潮澎湃,也会聊得黯然神伤。他们还记得那家安化头部品牌的总经理在十多年前孤身一人背着一支百两茶在兰州街头做陌生拜访的场景。十多年,转瞬之间,这些“老兵”从安化源源不断地往自己的战地拉茶叶,安化茶人也借此富裕起来了,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些“茶叶老兵”的身影。他们在安化最困顿的时候全身心介入。那些年,“老兵”未老,茶厂的老总们也都还是淳朴的农家子弟,大家在资江边吃腊肉喝烧酒,歃血为盟的感觉,彼此拍下胸脯许下了对未来的承诺。曾经共患难的人,如今身边还有几个?

“老兵”的命运有时候很悲壮,因为在“老兵”的语境下,所谓的同伴,就是要踩在他们尸体上,完成他们没做完的事情。苦短人生里,世态炎凉,燃尽风华的“老兵”热闹过了,风光过了,如今也许就只想守着城市里的一个小角落与老伙计们朝夕往来。

“老兵”非常理解市场的残酷,市场如战场,活着的人理应欢笑,因为死者无法做到。

“老兵”,折射着一个产业的高度和格局,也彰显着一家企业的态度和底蕴。我非常不齿那位对“茶叶老兵”说:“这些年你们也挣了不少钱”的客户经理,请将这句话从你客户经理的身份辞典上永久删除!“战争”的荣誉是活着的“老兵”理应得到的。那是他们用挣扎、困惑和那些无助的漫漫长夜熬出来的。

“老兵”说:“有人的地方就可以做黑茶,但不是人人都能做黑茶。”他讲的是一种感觉,真的就和战场上的感觉一样,我们第一次上战场,都会不知所措,后来熟能生巧渐入佳境,只需凭感觉,直觉,凭你的内心,与上帝同在就足够了。

其实在甘肃平凉,我也认识了一个做安化黑茶的“老兵”,从他的谈话中可以感受到,他对于安化黑茶充满了困惑。但一谈起安化黑茶,瞬间就眉飞色舞起来了。自己一生所爱都凝聚在了这上面,一触发思绪的阀门,就真的可以感觉到自己是与上帝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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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漠如,会计学硕士,注册资产评估师,现主修边疆民族学。网文作家,在起点连载《半生茶缘》短篇小说。现正在撰写一本安化黑茶出版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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